「藝術是我生命中的燈。」黃韻如用一句話解釋了她成為藝術家的緣由。七年前,她的人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折——從全職家庭主婦成為藝術家。走進繪畫的世界,初心是為了用藝術療癒自己,因為當時積壓多年的憂鬱症全面爆發。早在生完第一胎時,黃韻如就已經有了病識感,但始終沒有正視這件事。直到生完第二胎,多年累積的心理壓力和照顧家人的疲憊,最關鍵的還有,身邊沒有一個人願意認真理解她的痛苦,導致一切負面思緒徹底潰堤。現在的黃韻如,希望用自己的故事向所有女人傳達,「每個人都能找到Forms of you」。
我就是那個金智英
「有一部韓國電影《82年生的金智英》,我就是那個金智英。」黃韻如分享,自己從小一直認為,只要滿足社會期待就可以得到幸福,所以求學、結婚、生子一樣不落,完成了世俗眼中「標準」的女性樣貌,可是她不快樂,非常不快樂。當她表達自己的不快樂時,卻被反問「妳什麼都有,為什麼不快樂?」
「我後來就做了一個決定,既然都已經到谷底了,就想想自己可以做什麼,以前想做、喜歡做的事情但沒有做成的,反正就趁養病的時候去做,什麼都可以。因為我以前很羨慕我女兒去畫室畫畫,所以第一個我就去了畫室。」
妳是一個健康的人
黃韻如自小就對繪畫產生興趣,只是從不知為何而畫,只是純粹地畫出心中所想,從中獲得滿足感。再次拿起畫筆,黃韻如沒有自信,她和老師說自己吃了一大堆藥,拿筆都拿不穩,連線條都畫不好,但老師看了她的作品後只說了一句話,就讓她受到極大鼓舞:「妳是一個健康的人。」
「我覺得在畫畫的世界裡面,我好像就是一個健康的人。因為在畫畫的世界裡面,你不正常就是正常。」
自此,黃韻如沉迷於畫畫的世界,她喜歡畫肖像畫,特別是女性肖像畫,一週請三、四次模特兒,每天聽不同人的故事,來來往往。後來發現,這些應徵來當模特兒的女生,都不是為了那幾百塊的時薪,大家就是好奇,自己被畫出來的模樣。「通常我會希望他們做自己,一邊畫一邊聽他們說,我不會批判,不會有什麼意見,我只是傾聽,他們每個人都有比我更嚴重的故事。」
這是個奇妙的過程。雖然對對方的際遇幫不上什麼忙,但光是傾聽,就像是在祝福對方。透過他們的故事,黃韻如感受到自己也被祝福。在那個場域裡,他們成為彼此的光,黑暗中的出口。
每一器官都是傳遞情感的載體
人體、五官、臉是人類共有的形式,對黃韻如來說,這些是最直觀表達自我情感的媒介。她將自己所有的思緒,好的、壞的、良善的、醜陋的,全部寄託在人的形體上。「你掙扎的時候會有什麼樣的身體動作,你不好的時候都寫在臉上,我就覺得那個是可以溝通的。」
都說「眼睛」是靈魂之窗,但黃韻如認為,人體的每一個器官,都可以成為她傳遞情感的外顯媒介。她特別喜歡畫手,關節的曲折、手指的動作都能表達隱藏的情緒。黃韻如也嘗試過風景畫、物品畫,但最終還是最喜歡畫「人」,那是最直接傳達意象、情緒、故事的載體。她在創作時,習慣把自己的想法和情感寄託在畫作裡,和模特兒展現出來的內心世界融合在一起,形成一種投射和移情。
黃韻如的繪畫風格,展現濃厚的色彩魅力。她認為每一個顏色都能表達情感,紅色不只是熱烈的象徵,它也可以傳遞負面的情緒。「我受不了那麼多色彩沒有被用到,我喜歡用各式各樣不同的顏色去表達。可是我反差感又很大,我也很喜歡水墨畫,但水墨畫的筆觸就很重要。」
我希望女人就只是「人」
欣賞黃韻如創作的肖像畫,有些根本看不出性別區分。展現女性身體曲線不是她要表達的重點,她反而希望那些被藏起來,就是呈現自然而然的狀態。當一個人在痛苦掙扎時,身體會蜷曲、扭曲,看不到所謂的性徵,所以畫中之人是男是女根本不重要。「我有一幅畫其實是以男性做模特兒,畫出來是中性的,因為我是畫他扭曲的樣子,就沒有性別的差距。」
「對我來說,女人就是一個人,我希望女人就只是『人』,被當成人來對待,我不希望是被當成『女』人。」
許多男性畫家在呈現女性時,總是習慣於特別以女性表徵去呈現女人樣貌。黃韻如認為,那傳遞出來的都只是淺層的訊息,將女性扁平化,失去了畫作表達內心情感、情緒、故事的意義。
這次和時尚電商平台STUDIO DOE合作推出聯名商品,黃韻如為此創作了三幅女性肖像畫——《堅定》、《並存》與《包容》。「其實,一開始我沒有自信,看到STUDIO DOE的女裝形象,就覺得怎麼可以那麼有自信,好像和我的繪畫風格不同。」然而這是個奇妙的過程,黃韻如在創作第一幅畫《堅定》時,在過程中找到方向、堅定信心,到後來的《並存》與《包容》,她將自己期望傳遞的女性樣貌融入於畫作中。女人應當堅定自我,像陽光一樣與世界共存,像海水一樣沉靜共容,然後就會發現,苦難到盡頭就是光明。
黃韻如與STUDIO DOE聯名系列商品之畫作《堅定》
藝術是提升精神層次的媒介
黃韻如在剛開始創作時還處在茫然階段,雖然對畫畫有憧憬、有夢想,卻不知該走向何方。後來遇到一位水彩畫友告訴她:「畫畫的終極目的是修行。」畫畫要畫得好,需要對周遭人事物保持敏銳度,這種敏銳度不應該是費盡心力尋求來的。像是有些人聽說冥想可以獲得創作靈感,所以就死命地冥想,可是不曉得冥想背後的意義,那一切都是徒勞。
「要對你的目標、人生終極方向有一個正確的想法。很多人對藝術創作都只停留在表層,沒有去帶動自己人生的改變。藝術可以是一個媒介、火花或契機去改變自己。」
如何看待藝術中的商業性
黃韻如大學主修中文系,沒有接受過正統的藝術院校訓練。許多學院派出身的藝術家,會追求在藝術圈內的定位,期望做純粹的藝術而無法接受藝術中的商業性。但對黃韻如來說,藝術和商業不應該是對立的,尤其是現在這世代,商業就是大眾化,許多品牌都會找藝術家合作,代表大眾有這樣的精神需求。「大家有精神需求是好事,對品牌的要求不再僅止於商品、物質需求,我覺得這不就是社會進步的象徵嗎?」
藉品牌去傳遞自己想說的話,同時品牌也會因為藝術而昇華,黃韻如認為這是魚幫水,水幫魚。過去她也曾卡關,覺得和品牌合作的項目,要配合品牌列下的條條框框會影響創作、綁手綁腳。但後來發現,在這些框架下試圖去做出突破,反而幫助自己走出舒適圈,讓創作風格展現更多可能性。
這次與STUDIO DOE合作給了黃韻如很大的啟發。在這之前她從未嘗試畫穿著時裝的女性,因此很慶幸有了跨出舒適圈的機會,開啟更多元的創作。「無論是藝術或商業,有思想內容、有靈魂才是核心要素。有空洞的藝術,也有含藝術深度的商業。」黃韻如希望藉著這次與STUDIO DOE的合作,和那些陷入生活泥淖的女性表達,「妳可以成為自己想成為的樣子」。